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盼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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盼頭

魔域。

一輪圓月高掛夜幕,澆下清幽的月輝,無垠大漠籠罩朦朧的薄紗,隨風起伏蕩漾。

唯有一點反射晶瑩的白光,如同茫茫大漠的方向標,始終綴在半空,不分日夜。

那是洞天唯一的出口,蘊含佛力的輪回池。萬界出口都是如此,分散四處。

坤輿界稍有不同,曼荼羅陣法外散逸絲絲縷縷的佛力。

千丈之外,橫著一山山扭曲的屍體,重巒疊嶂,都是曾來挑釁進攻坤輿界的敗犬天魔。

天魔死後本該化為魔氣,飛升前輩們特地把它們困在化形身體再殺,堆在界外,殺一儆百。

摘頭去腿的屍體,枯肢斷臂的殘餘,日覆一日,年覆一年,萬年覆萬年,十萬年、百萬年......

既是天魔的敗績,又是飛升修士的豐碑。

這一圈屍山早已成了紅線,越線即是挑釁,觸線即死,成了天魔和坤輿界之間不成文的規定。

死戰到附近的天魔,也會避開此線。

即使如此,蠢蠢欲動的宵小還是不少。

此時,一只魔兵趴在沙地,匍匐身子,蜿蜒而行。距離紅線還差數尺,擡起腦袋,逡巡一陣,確認四周沒人才繼續前行。

屍山就在身前,慘死的前輩堆了一臉,魔兵仍然抱著僥幸。

指尖觸到紅線的剎那,大漠響起一聲清脆的牙齒相撞聲。

寒風呼嘯而過,魔兵的眼神凝固在慶幸的情緒,已經凍作冰雕,成為敗犬前輩的一員,淪為紅線的部分。

不遠處的沙丘頂端。

“前輩就不能讓一次?我今晚還沒殺過一只!”

遲迦陵無奈放手,掌心陣紋散盡,繪陣的功夫,魔兵就被搶先幹掉了。

“太慢了。”

冷尊道人沒瞥他一眼,薄唇微張,流溢白汽,隱現兩行冰牙。

兩指夾住酒壺,擡到嘴邊,白汽輕輕一撩,壺內即凝一顆冰塊,酒溫寒冽,正適入口。

遲迦陵向來被捧著奉著,多年沒被人如此輕視,眉頭一蹙,心底升起不滿。轉念一想,道人確實比他厲害,也有輕視他的資本,不滿又消了。

魔域不是界域,一切都不相同。重來一次罷了,他有這耐心。

遲迦陵拎起酒壺,正打算像往日般大灌一口,冷厲的目光從旁邊刺來,見冷尊道人面色不善,他馬上嘬緊嘴巴,小酌一口。

魔域資源不及界域,酒水的庫存也是如此,再也沒法像往日那樣縱酒痛飲,第一個不同之處,就讓他難以習慣。

遲迦陵一小口一小口舔。

想當日他飛升之時,伴著諸天萬界的註視,帶著眾多生靈的希望,本以為會受到飛升前輩們的熱烈歡迎。

沒想到九音前輩上界之後,見他第一句話便是“帶了多少酒”。

不止是九音前輩,飛升的前輩們團團圍住他,眼裏放出精光,熱烈殷切盯住他的褲兜。

遲迦陵當時就傻眼了,飛升匆忙,儲物袋就帶些私人用品。

熱烈的目光即刻黯淡,前輩們一哄而散。

“沒用的家夥。”“又來個討酒鬼。”“把帳記在疏狂界頭上,減少配額。”......

九音一臉不可置信,“你都知道飛升到魔域了,怎麽沒個準備?你還配稱疏狂界弟子?”

遲迦陵這才想到魔域荒蕪,少有釀酒材料,沒人會釀,酒都是消耗品。

九音見他後知後覺,直接給他後腦勺子一巴掌,“蠢貨。”

從此,遲迦陵在飛升修士間的稱號變成“被踢出疏狂界祖籍的蠢貨”。

遲迦陵回想這段經歷,後腦勺隱隱作痛。

就在這個時候,萬丈之外的地面翻起一層沙粒,沙面爬起一只魔兵,探頭探腦望一會兒,背對紅線,疾步溜走。

還沒走幾步,就被凍成冰雕,碎裂成渣。

遲迦陵不解,“不是說只要殺死邁過紅線的天魔嗎?”

冷尊道人輕酌一口,“那是只探子,埋伏一夜了,就等著記錄你的功法。天快亮了,它回去交班了。”

“我沒出手,它沒拿到情報。探子都要殺死?”

“不,殺了一波,明兒又回來一波,探子殺不完。”

“那前輩為何......”

“它嫌你出手太慢,害它搜集不到情報,都罵你一晚了。”

遲迦陵心下感動,沒想到冷尊道人面冷心熱,還會為後輩出頭。

“它挺會罵,本座聽了一晚上戲,本打算放它一馬。走的時候非要罵本座顯眼包,這不是自己找死。”

感動煙消雲散,遲迦陵在心裏呸了一聲,默默給冷尊道人定性,悶騷鬼,睚眥必報。

遠處,其他的天魔探子親見同伴慘死,窩在沙下不敢出聲,到了下班的點兒也不回去。

下一波換班的探子到了,兩波天魔一起蹲在那兒,不敢動彈。

遲迦陵掃了一眼,“數量不少,不出手嗎?挺礙眼的。”

“礙眼就把眼睛閉上。”

冷尊道人仰望半空的數點輪回池,遙望茫無涯際的荒漠,嘲諷地笑。

“殺死這波,能殺得了滿域的天魔?有這功夫,不如留點靈氣。”

百萬年來,主動出擊、全力對付天魔的界域團隊不是沒有,那些往往淪陷得最快。

生靈與天魔的決戰,早在洞天破開的時候就輸了。

他們都是茍延殘活之輩,最重要的事情是茍活。

漫天遍地的天魔,如何殺得完?

飛升修士能有多少?生靈體力有限、心力有度,哪怕能打下一座王城,殺死一個魔君,然後呢?

問題是打贏之後呢?累了怎麽辦?他們累了,天魔的數量可沒有盡頭。一旦遭遇反攻,界域就成了沒有防守的香餑餑。

如今的飛升修士們都有共識,首要目標是保護界域。

互相照應,有難互幫互助,但以故土界域為重。

平日若戰力有餘,便外出巡邏、探聽情報,絕不會主動進攻。

圓月西沈,東方地平線彌漫一層金光,日輪初上 。

又是新的一日。

冷尊道人緩緩起身,長長伸個懶腰,“回去交班吧。”

遲迦陵點頭,跟在後面。

遠方,天魔們見兩人離開,無不松了口氣。

夜班的探子下班回城,日班的探子正式接班,監督飛升修士的駐點。

燦亮的金輝迸射,遠遠勝過魔域的日光。佛力覆蓋,圈出一處地帶,隔絕天魔。

自從坤輿界的顧鈞座飛升,帶來萬佛宗開山祖師菩提佛的頭骨舍利,飛升修士才有絕對安全的駐點。

一萬多年來,其他界域陸續加入,飛升修士大多在裏面。

還沒踏進金輝,遲迦陵便聽到嘩啦嘩啦的麻將聲,想必裏面又打了一夜。

一進駐地,熏人的酒氣撲面而來。

輪休的修士散在各地,飲酒,談論,作樂。

還有一小撮樂子人又翻出虞世南的留影球,翻來覆去地看,毫不留情地吐槽。

麻將聲來自角落。

牌友都是常客,疏狂界的九音、九德界的解萬圖、坤輿界的厲無咎和昆侖女劍豪魚不依。

還有兩人眼巴巴看了一夜,都上不了桌。

飛升修士都嫌棄顧鈞座和三光,沒人願意和他們打。

顧鈞座手氣極好,開牌便是絕殺,最多五圈就能和牌。

哪怕故意給他一副壞牌,也能靠抓牌的手氣湊成好牌,清一色不在話下,大四喜小三元隨手即來,開杠就是杠上開花、花後自摸。

被牌運之神眷顧的男人,被打牌之人集體排斥。

三光相反,手氣極臭。

規則比誰都清楚,算牌比誰都厲害,可從來不知道和牌是什麽滋味。

他一上桌,圈圈必輸,把把放炮。

這樣的倒黴鬼,本該牌桌最受歡迎,但他偏偏是嗔怒禪。

一放炮,就笑。一圈輸光,笑得滿面開花,掏出武器洩憤。

輸不起的男人,掀桌的狠貨,更沒人願意理他。

顧鈞座和三光圍著麻將桌看了整整一夜,閑來無事,只能兩人對下。

遲迦陵和冷尊道人回來的時候,那兩人正巧出門巡邏。

九音回眸瞥見來人,喜上眉梢,擡手一招,“回來得正好,幫我冰壺酒。”

她從桌上取下一壺,遞了過來。

遲迦陵剛要伸手去接,冷不丁又挨了一記冷厲的目光。

冷尊道人不留痕跡擠開遲迦陵,接過九音的酒壺,掀開蓋子,唇角碰了碰壺肚。

酒水頃刻凝結一粒葫蘆冰球,和九音的武器一模一樣。冰球圓潤剔透,內部鐫刻一個瀟灑飄逸的字——【九】

遲迦陵楞楞看著,一是不知自己哪兒又惹得冷前輩瞪眼,二是以冷前輩的實力,化冰何須碰杯?

冷尊道人緩步上前,把酒壺貼到九音唇邊,慢慢傾斜。

九音就著他的手,飲了一口,感慨笑道:“還是小冷的功法厲害,完美透出酒的香氣,陣法冰酒,總是帶了點澀味。”

解萬圖擡眸瞥了一眼,笑而不語。

厲無咎把自個兒的酒壺伸了過去,大剌剌道:“小冷,也給我凍一杯。”

冷尊道人面不改色接過酒壺,呸地就是一口。

厲無咎臉色大變,拍桌而起,“老子的酒!”

冷尊道人不屑道:“小冷?本座給你凍酒,下輩子吧。”

厲無咎和冷尊道人扭做一團。

九音喝著小酒,大笑出聲。

解萬圖抱臂看戲,唇角笑意愈深。

遲迦陵思忖一會,總算琢磨過味來,合著冷尊道人是喜歡他家前輩啊,那九音前輩知不知道呢?

九音擡腿上椅,一面重重拍腿,一面放聲痛笑,毫不顧忌形象。

遲迦陵想,肯定不知道,原來冷尊道人是單相思。

嘖嘖。

遲迦陵正打算告訴九音前輩,冷不防撞上一雙洞察一切的眼睛。解萬圖提前一步,拉開了他。

兩人走到角落,升起隔音罩。

遲迦陵不知為何解萬圖不讓他說,直接問了出來。

解萬圖道:“不必戳破,也算是個盼頭。”

“盼頭?”

遲迦陵很是疑惑,解萬圖的回答卻出乎他的意料。

入道艱難,已絕親緣。

修至渡劫,師徒好友泰半殞落,踽踽獨行。

接引天光降落,徹底斷絕塵緣,從此孑然一身。

修行道獨,情終,緣盡,他們都是這麽走過來的。熬到最後,只剩對於域外世界的展望和一腔不老不死的夢想。

飛升之後,念頭絕了,夢也破了。

域外是終年不斷的黑暗和永無止境的絕望,在這種情況下仍舊選擇活下來的人,總要有點盼頭。

大多數飛升修士的“盼頭”都是不甘,不甘去死,不甘自己艱難修行的蹉跎歲月。

直到心底的不甘被現實的絕望磨滅。

遲迦陵聽完,懂了。

“原來冷前輩的盼頭是九音前輩。”

九音前輩不通情愛,若是戳破,定會拒絕。目前兩人這種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,正是冷尊道人的盼頭。

解萬圖唇角揚著和善的笑意,笑而不語。

不,這是他的盼頭。

他就想看那兩人暧昧不清!推拉扯扯!不止不休!

“多謝前輩解惑。”

遲迦陵感激看著解萬圖,心裏已經把他當作飛升修士的第一好人。

解萬圖微微點頭,面無愧色接過好人卡。

這時,魚不依懷裏緊抱愛劍,朝外走去,今日輪到她探聽魔域動向。

遲迦陵急忙上前,詢問他能不能跟去。

魚不依上下打量一眼,直接搖頭。

“你還不夠格。”

遲迦陵沒有背出魔域地圖,沒能記下魔君魔主的勢力範圍,也不知飛升修士散在各地的安全屋,更不知撞上魔主的應對方法。

純純的新人,還沒掌握魔域的生存法則。

“累贅,只會拖累我。”

魚不依扔下這句,轉身就走。

冷尊道人:啊——兩萬年了!就算九音不懂,怎麽沒個人提醒她一下!

解萬圖:嘿嘿,今兒又有什麽好戲看?

厲無咎:丫的,冷尊道人怎麽區別對待?都是人,憑什麽九音就能喝到冰酒?

(呱呱:她是女人,你是蠢人。)

顧鈞座:戰爭期間談戀愛不吉利,會死道侶,我就是個最好的例子。

三光:貧僧都沒個女朋友,你憑什麽有?

魚不依:笑死,沒一個助攻,全都是損友。

【高亮!】

結局無男主!!真的,無確定CP!渣渣光百花叢中過,片葉不沾身。

番外有各人登場的機會,不過很多人還沒到他們該出現的情節。

目前是萬界和魔域開始交流的階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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